眼见着外滩近在咫尺,人力车被堵在了拥挤的马路上。蒲郁做了平生第一次没有教养的举动——把车钱丢给车夫,她不要补差了,直朝浦江饭店奔去。

    “衣褛不整,恕不接待。”大饭店门口立了一块铜牌。

    蒲郁脱下袖套,再三检查自己的着装,走进饭店。她今日穿的师父亲自做的毛呢外套,和姨妈淘汰下来的起毛球的丝绒洋裙,裙摆斜着两层荷叶边,套菱格纹筒袜,蹬一双旧中筒靴。不算多么好,但规整有余。

    进门看见写着商会名字的指引牌,在二楼孔雀厅,蒲郁避过侍应生直接走上楼梯。

    首先得确认冯四小姐是否在场,若冯四小姐还在,说明师哥还在买火车票。那么她就在饭店门口等师哥来,劝说他回头。

    琢磨清楚了,她保持冷静地靠近孔雀厅。入口有人守着,要求看邀请函。

    蒲郁说:“我是张记裁缝铺的小郁,找冯四小姐,您可以帮我传达一下吗?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孔雀厅平日作为舞厅不对外开放,江浙商会能拿来办华人私筵可见其背后势力。事关会长千金冯四小姐,侍应生毫不怠慢,检查过蒲郁的身份证便进去找人了。

    音乐依然流淌在穹顶下,人们没有跳舞了,三三两两聚在各处饮酒、交谈。吴祖清回归人们的视线,与冯家人说笑着。

    吴祖清低头听旁人说话,注意到张望着走来的侍应生。侍应生半道遇到端着托盘的同僚,询问道:“……找冯四小姐。对,你问一下。”

    吴祖清从他们的口型里捕捉到几个字,当侍应生端着托盘把香槟送来时,他悄声截断对方将出口的话,“我知道这回事,我来处理。”

    侍应生迟疑片刻,点头说:“好的。”

    吴祖清揽着侍应生往回走,看上去就像让侍应生给他指去洗手间的路。经过一张圆桌,侍应生托盘里的一杯香槟被盛绮霞取走,她以眼神询问吴祖清,可没有得到回应。

    吴祖清撇下侍应生,独自来到门外。

    蒲郁靠着墙壁,双手背在身后,低头盯着翘起的鞋子。孤零零的,与厅里的人处于两个世界。

    “小郁。”吴祖清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先生?”蒲郁有些惊讶,但迅消化了现状,求助道,“请问冯四小姐在吗?”

    “你要找她?”

    蒲郁点头,“我可以等到酒会结束,她在吗?”

    再明显不过了,蒲郁只想确认冯四小姐是否还在场。吴祖清说:“冯四小姐在等人,等的不是你吗?”

    蒲郁愣怔,犹疑道:“先生知道什么吗?”